肉……我要写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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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年轻的诸侯世子们心中多少都存在过疑惑。
他们的父亲或是一城领主,或是一国之君。
天赋异能,血脉相承。
他们本身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幺偏偏要听大邑商的号令?
如果说先帝在时,大邑商还是铁桶江山,无可撼动。
那幺这位女君继位后,情况确实发生了变化。
她是女人,兄弟叔伯,结难同心。
朝堂上奸佞横行。
而女君本人……骄奢淫逸、任性妄为,品行不佳,难以让诸侯真心敬服。
那幺,是什幺让众多诸侯至今还保持忠诚呢?
……
姬发接过粗陶碗。
他没有多想,仰头灌下。
清凉甘洌的水,冲进喉里,畅快无比。
然而,就在水流滑过喉咙的刹那……
沙漠灼热的阳光骤然冷却,变成了深黑色的夜。
手中粗碗的触感夜冰冷坚硬,他低头一看,哪里还是陶碗?分明是一只青铜爵!
其中晃动的液体也不再是清水,而是散发着浓郁麦曲气息的的酒。
周围传来将校点兵的声音。
战士们的武器彼此撞击着。
他置身在军阵前,身后是无数披甲执锐的西岐战士。
战旗猎猎,雄风大振。
一个亲兵正站在他面前,刚刚将爵酒递到他手中,大声道:
“武王,喝了酒,添把力气!今天我们就要踏平朝歌,给先王和您兄长报仇。”
姬发握着青铜爵,一丝疑惑掠过心头。
武王?先王和兄长?报仇?
这些词沉重而陌生,带着血腥气,压得他心头不适。
他为何会在此地?
方才似乎……很热?
但此刻是黎明前最冷的时候。
冷风穿透甲胄,刺进骨。
疑惑的念头顷刻被吹散了。
朝歌城。
那座巨大的、仿佛亘古便屹立的黑色城池,就在黎明前的微光中蛰伏着。
到她灭亡的时候了。
无需再多想了。
血仇刻骨,目标就在眼前。
他今日便要终结这一切!
姬发将爵中酒液一饮而尽,辛辣暖流滚入腹中,愤恨与战意被点燃。
他甩手掷开酒爵,青铜砸在地上上当啷作响。
“进攻!”他拔出佩剑,指向朝歌城。
战鼓擂响。
……
商军仍在抵抗,却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阵型散乱,早已失去了昔日王师的无敌气概。
顽抗者顷刻被吞没,更多的人则是丢下武器,跪地乞降。
西岐的将士们积压了太久的怒火和悲恸,在此刻彻底爆发,攻势如潮,不可阻挡。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屑碎石飞溅,朝歌城的巨大城门,终于在一片呐喊声轰然倒下。
“冲进去!”
姬发挥剑大喝,一马当先。
军队如同洪流般涌入城中,沿着宽阔的街道向中心的王宫推进。
抵抗微乎其微,这座巨城完了。
然而,就在此时,远方王宫之巅,俯瞰众生的摘星阁之上,突然窜起一道冲天火舌。
火势迅速蔓延,熊熊烈焰舔舐着即将黎明的天空。将半个朝歌城映照得红彤彤的,也映红了姬发骤然变色的脸。
姬发心头猛地一沉,厉声吼道,“快派人灭火!一定要抓住她,要活的!”
士兵们最终从那烈焰翻腾中抢出了一个人来。
她被粗暴的拽至姬发马前。
正是殷受。
她似乎并未在火中受到灼伤,但发髻散乱,华美的衣袍污损不堪,脸上夜沾着灰迹。
接下来,她被强行按跪在地上,却挣扎着擡起头。
当她的目光与高踞马上的姬发相遇时,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凤眼里,竟没有恐惧,也没有乞求,反而漾开一点笑意。她忽然笑了起来,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原来……这是你的终焉。”
姬发眉头紧锁,厌恶地看着她。
死到临头,还在故弄玄虚!
她依然是美丽,甚至在这种狼狈不堪的时刻,容颜也动人心魄。
但这份美丽,此刻已透出一股极致的颓败与衰亡,如同开到最盛、下一秒就要整朵凋零的牡丹。
花瓣边缘已浮现出腐烂的预兆。
濒死的的艳丽。
武王心中没有丝毫怜惜。
他想到被囚禁折磨的父亲,想到死去的兄长,想到无数因她而家破人亡的人。
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他。
不可原谅。
姬发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铁甲铿锵作响。
没有任何言语,他擡起手,左右开弓,用尽了全力——
“啪!啪!”
两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掴在殷受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将她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一缕鲜血从她破裂的嘴角缓缓淌下,滴落前襟上。
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士兵都屏息看着,看着他们胜利的王如何审判这亡国的君。
殷受慢慢地、慢慢地正回脸。
她伸出舌尖,舔去唇角的血迹,妖冶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姬发,里面没有屈辱,没有愤怒,反而闪烁着一丝……失望?
她哑声嗤笑,带着挑衅:“姬发……能不能给孤点惊喜?”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森冷的兵器,仿佛在看一场乏味的戏剧,“孤等了这幺久,你就只会扇耳光?”
姬发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燃烧,但殷受的挑衅并未让他失去理智。
胜利已牢牢握在手中,她是砧板上的鱼肉,何必与她做口舌之争?
他要用最正式的方式终结这个时代,告慰父兄在天之灵。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当场将她撕碎的冲动:“惊喜?你会看到的。”
他俯视着她,一字一句,正式宣判:“三日之后,我会在朝歌王殿前,在所有西岐将士面前,亲手砍下你的头颅,以你的血,祭祀我先父与兄长的亡魂!这够不够‘惊喜’?”
他一挥手,对左右士兵厉声道:“把她带下去!捆到广场中央的木架之上,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亡国暴君的下场。”
士兵们应诺,将殷受从地上拖起。
就在士兵押着她即将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殷受挣扎了一下,回过头。
她脸上的嘲弄笑容消失了。
她看着姬发,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直刺姬发心底最深的痛处:
“杀了我的话……”
“姬发,你的父兄可就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