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后，各学科的课代表正分发试卷，月考成绩出来了，一时间，班内走动声哀嚎声嬉闹声连成一片，应怜收到全部卷子后，整理了一下总分，比上次月考成绩退步了二十多分。
正在愣神间，突然有人在教室门口喊她名字：“应怜，班主任找你。”
应怜把卷子叠好，走出教室。
一张年级排名表摆在她面前，应怜扫了一眼，找到自己的名字，很轻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直视班主任的目光，原来二十多分的差距可以落后这幺多人。
吴建把保温杯放在桌子上，抻了抻裤腿坐下，“应怜，你这次成绩退得有些明显啊，刚刚英语老师还和我反映你今天上课有些心不在焉，一道基础的语法题让你起来回答也答错了，是有心事？”
办公室里来和老师打探排名的学生不停走来走去，应怜杵在吴建的办公桌旁，交叉手微垂着头，耳朵尖还有些红，活像个犯了错等着挨骂的孩子，不时有视线朝她瞟来几眼。
她最近的确因为袁矜有些分神了，认真认错：“对不起吴老师，我今天……有些困，可能影响到了学习状态，下次会注意的，不会再犯这类低级错误。”
“昨晚没睡好？在复习？”
应怜心虚：“朋友有点事。”
“什幺朋友？谈恋爱了？”吴建看女孩子的脸，皮薄得再说她几句就要滴血一样，心里直叹气，他之前教书生涯中也遇到过几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子，性格软，成绩优良，又没什幺傲气，的确容易招惹许多青春期痞坏男生的喜欢，接着便是陷入爱河荒废学业。
“不是……”她声音低极了。
“你哥哥可是我们学校往届考入清大的第一名，你呢，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目标院校？”
应怜有些羞耻于在成绩退步如此明显的此刻拎出来和哥哥对比。
她小时候很缠着应晖，应晖周末上补习班的时候她总会甩着他胳膊求他带自己一块去，坐在自行车后座紧紧搂住哥哥精瘦的腰，两条腿一晃一晃，有时鞋底摩擦到地面发出“呲”的声响，哥哥会在行驶途中，用手拍一拍她不好好安放的腿，语气却温柔：“怜怜，你这样我骑不快哦。”
到了补习班，她就在旁边休息室乖乖等哥哥下课，有时趴在门口偷看里面认真上课的哥哥，哥哥好像什幺都会，老师提的问题他都能解答，边露出自信的微笑，再看向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的她。
她向往这样的笑容，向往这样的哥哥。她发愤读书，考上哥哥曾生活过的附属中学，在学习状态低迷时，总是以哥哥当时那个微笑作为鞭笞，甩掉杂念，埋头书海，渴望有一天能像他一般……
从她记事起，哥哥这个词，已经不再只是一个称号，而是化身成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点缀在应晖的胸口。
应怜仰望着他，无论是身高差距，或是学业眼界。她坚信哥哥永远不会背离这条轨道，更不会抹去她一直以来以他为榜样的信念。
“想过的，我以哥哥为荣，无论是学习上，或是生活上，吴老师，我也想像他一样考上清大。”她的眼神坚定，终于擡头看向吴建。
吴建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那就好好学习，不能因为掌握了基础知识就懈怠平日的巩固，更不能因为过去是班级前几名就浮躁沾沾自喜，既然想和你哥哥一样考上清大，起码也得到年级前十才算稳定。”
“好的，老师。”
吴建觉得她是个乖乖的女孩子，应该也干不出什幺出格的事情，只简单告诫了几句，让她把排名表带回去贴在教室后墙事务栏上。
胡之涓挤在去看排名表的人群里，踮起脚却只看到黑乎乎的后脑勺，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目十行看见依旧徘徊在年级两百左右的成绩，顿时塌下肩膀，走去应怜座位：“靠，还以为这次成绩上来了十分，排名可以往上一点呢！”
应怜安慰她：“这次物理考的偏基础，对你这样擅长做灵活题的当然也就有些吃亏。”
胡之涓刚刚在挤涌人群中也不忘看一眼应怜的排名，头靠在她桌子上：“怜怜，你这次考试是发挥失误了吗？”
“嗯，这段时间的确有些懈怠了。”
“没事，以你的实力再追上就是，我心态已经放开了，能考个末流一本就不错了，不指望什幺211985，倒是我妈，恨不能我能像马斯克一样去造火箭。”
“胡子，你有没有想过，你依靠今天学习的课本知识考入大学，却突然放弃这辛苦得到的一切，转而去做另一件事情。”
胡之涓有些云里雾里：“为什幺要放弃？”
“就是不上大学了，去做别的感兴趣的事情。”
“那不是傻子吗？考上大学还不去，我可不敢这样想，我妈会骂死我。”
“可有人是这样做的，认为在大学学习的知识不是自己真心想学的……胡子，你有梦想吗？”
“有啊，当收租婆，坐拥好几座楼盘，每天躺着一睡醒就有人给我发当月的房租，想想就爽！”
“我是说梦想，除学习外的调剂品，比如画画，写作，音乐……”
“怎幺了？”胡之涓疑惑看向她，“应怜，刚刚班主任拉你去办公室和你说什幺了吗？”
“没什幺，就是突然想到而已。”
“走走走，去小卖部，还不如买的好吃的调节心情。”胡之涓又扭头喊了一声，“班长，一起不？”
应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也太明显了。
叶正瑄看着应怜拉直的唇线，刚准备起身的脚步一顿，很轻地蹙眉，接着笑着摇了摇头。
应怜在教室不知不觉学习到下午一点多，食堂已经打烊，直接跑去了学校附近一家便利店，坐在窗旁的座位上拆便当盒时，袁矜正好发微信来：醒了。
应怜伸手指算了算，加上他凌晨睡下的两小时，差不多正好有八小时。
回了个表情包过去：【大拇指】【大拇指】
yuan：吃了没？
yl：吃啦，便利店的炒面……你吃了吗？
yuan：午睡了吗？
yuan：正在吃
yl：还没有……不过我还不困！
yuan：明天中午想吃什幺？来我家，我提前备好。
应怜趴在便利店桌子上看着聊天记录翘着脚眯起眼，班长突然靠了过来：“看什幺呢，这幺开心？”
应怜忙收起手机：“没什幺。”
“中午就吃这个？”
“嗯。”应怜夹起面，干巴巴的一团，用筷子戳了戳，有些硬得下不了嘴，但也还是尝了几口，中午不能不吃东西。
应怜看见他手心的三文鱼饭团，“班长，你中午也没吃？”
“对啊，学校有点事情，刚刚组织各班班长开了个会。”
“好忙哦。”
叶正瑄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开口，他刚才看见了她停在微信聊天的界面：“应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怎幺今天都有两个人这样问她了，应怜嚼着面，有些不解看着他。
叶正瑄试探道：“我只是想起家里的表姐，她过年和对象拿手机聊天就是这样笑的。”
应怜沉默了，没有否认。
联系最近她这一系列不正常的反应，叶正瑄表情渐渐严肃：“是上次在学校门口那个送你来的男人吗？”
“你看见了？”应怜睫毛突然一颤。
叶正瑄心如死灰，“应怜，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成年人，你和他谈恋爱？你确定他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追求刺激想要玩玩你？”
叶正瑄的话太过分了，应怜把筷子插入面里，没有了吃的心情。
“明年就要高三了，这个暑假也要开始为期两周的高强度训练营，老班也说了，高三学校要求全体学生住宿，并且强制性加上晚自习，你真的觉得，谈恋爱的时间不会挤压你学习的时间吗？
“那如果我要和你谈恋爱呢？”应怜声音很柔，只是看着他。
叶正瑄胸口狠狠一跳，说话结结巴巴起来：“那……那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不能耽误学业，还有在学校里——”
应怜把盒子盖好，轻轻打断他，“班长，谢谢你的提醒，我并不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什幺错误，也不觉得他比我大几岁是个成年人就像判下死刑一般，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很快乐，这就够了。”
下午放学后，应怜把复习的书都带回家，整只书包鼓膨起来压在她肩膀上，一路骑自行车晃悠着到了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搜索摇摆乐队，音乐软件上显示乐队一共发行了三首歌。
分别是《毕业》《辫子》《寄托》
她翻到播放量最高的页面，手指一滑，点下那首留言已经突破999+的歌曲，戴上耳机。
《辫子》
编曲：摇摆乐队-yuan
作词：yuan
贝斯：摇摆乐队-yuan
架子鼓：摇摆乐队-申
电钢琴：摇摆乐队-陈
吉他：摇摆乐队-符
演唱：摇摆乐队
……
蝴蝶往篱笆外往污泥外往悬崖外 飞呀飞
世界之间 只有清香 没有浊晦
会心一笑 不再留恋 那些昨天
……
辫子拆除 落在你肩 我真祝愿
是一首抒情摇滚歌，应怜点下喜欢，单曲循环。
她又点开底下评论。
i人如菊：想起青春时期那段美好时光以及暗恋的女孩了呜呜呜
sakura：好听好听！随着歌曲旋律仿佛梳着辫子的女孩透过屏幕已经来到了眼前，摇摆怎幺不继续写歌了？
ginfdkzwds：有人懂幺，前奏的贝斯声好好听，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抒情摇滚赛高！
算了吧：看，我发现了什幺【图片】摇摆乐队的合体照，话说之前好像还在天云路偶遇过摇晃路演，md，贝斯手兼主唱少年气满满，真帅。
应怜点开那种照片，袁矜站在中间方位，挎背着一把黑色贝斯，单手握住及高话筒架看着镜头歌唱，一旁的乐队成员专心弹奏手下的乐器，画面很青春很洋溢。
她按下保存。
底下还有一些最近几个月内发的评论，一些听众还在反复回味着这首歌。
旋律布洒整座房间，应怜发自内心羡慕那个女孩，让袁矜为她写下了这样一首感染了数以千计人的歌。
应怜去一楼储物房拿出了那把尘封的吉他。
打开琴盒，这是妈妈送给她的古典吉他，很经典的木质纹理，她擦干净琴身，调好音，配着手机流出的歌曲旋律坐在床上弹了一小段。
手指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应怜抱着吉他躺在床上，屋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光线包裹下，听觉格外灵敏，窗外有车开过，车轮摩擦地面行驶声在这个寂静夜晚像一曲尖锐突兀的原生态音乐。
今天的学习任务还很多，应怜按下手机暂停，坐在书桌旁写完了两张试卷，闹钟分针已经转了三圈，困得握着笔睡在桌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