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渗出的墨迹洇湿白纸。
书房内，静默了两分钟后晏山才按了按额角，开口。
“一定要这样？”
明明之前有谈过，也在合同上标明，明煦并不会分得家产。
他们在发现身份错位，拿到亲子鉴定后，第一时间联系律师修改了遗嘱与财产的分配。
原定四一分配的资产也因为补偿性质变成了三二，五分之三的财产和股份给漪漪，剩余的给沈舟。
但晏家和叶家养得起三个孩子。
完全不需要丢下他精心教养了这幺多年的明煦。
明煦很优秀，而抱错孩子的沈家，自车祸后门户断绝，如果明煦回去，什幺亲人都没有，贫穷的环境会拖累他，一切投资、商业才能会被埋没，明明他只需要一点资本的助推，就能开辟属于自己的事业。
晏山的视线无可避免偏移到书桌边相框上。
直到沈舟坐在了他的对面，晏山才不动声色地把相框反盖在桌面上。
那是一张温馨的合照。
漪漪站在他和小卉中间，明煦站在后面，一向温和有礼的他，却也在快门声响起瞬间，在妹妹头顶比了一对兔耳。
难得的少年意气。
晏山承认自己并不满意沈舟这个亲儿子。
从资料上看，虽然他以特招生的身份进入星华，和漪漪同一所高中。
但不同于自小精英教育，跳级上大学，早早进入家族企业锻炼的明煦，沈舟辍学过，身上沾染了野蛮的气息。
实在没办法将企业交给他。
而刚开始提出希望他们一起相处时，沈舟还毫不在意地点头。
如今却突然改了想法。
还说得如此绝对。
他紧锁眉头，又看着毫不畏惧，与自己对视的沈舟，总归是自己的孩子。
“明煦，他也可以帮你和漪漪管理公司。”
“何况，漪漪很信赖明煦这个哥……”
“砰”木质地板被椅腿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那我走。”
沈舟猛然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一旁望着他拭泪的叶卉急得连忙合上门。
“不行。”
她说得急切，生怕沈舟真的要离开这，离开他的家，回到那条破旧的小巷。
“小舟，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我只有你和漪漪两个孩子。”
她喃喃低语，盯着面前强装镇定，却眼眶发红的少男，沈舟的唇和下巴长得像晏山，眉眼却很像她。
她无比确信，这是她的孩子。
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叶卉一直觉得自己不能算是一个好母亲。
十七年前，当她第一次抱着襁褓中的明煦，整个人都木然，心间涌现出的不是对孩子的温情和怜惜。
明明怀孕期间，孩子的每次小小翻动都能激发她无限的爱。
可怀中的这个孩子，只不过抱了一下，她就交还给护士，心中那份怪异，叶卉只以为是产后情绪波动起伏。
等明煦再大一些，她仍旧无法像孕期想象中那样疼爱这个孩子。
他哭时她只觉得烦躁，安静躺在摇篮里，她坐在一边看着，听徐妈劝，给他唱摇篮曲，又觉得乏味。
或许她对孩子没有爱。
直到漪漪出生。
她抱着一团粉色，心快要化开，刚出生的孩子这幺小，这幺弱，她总怕她被伤害，这种危机感让她变得强势起来。谁都不能碰她的女儿，她恨不得变成袋鼠，把孩子保护在育儿袋中，随时随地都照看。
女儿半夜发热哭起来，她也着急得一晚没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无视了举着画纸全家福进来的小明煦。
明煦被保姆带出去，有些失落地低垂着头。
叶卉浑不在意，看着女儿体温渐渐降了下来，这才趴在她旁边睡着。
她爱漪漪，她只是不爱明煦。
看见小舟后，那种想要保护孩子的颤栗又充斥着她的理智。
她才知道，她不是不爱孩子，她只是爱她自己的孩子。
明煦不是，小舟是，所以她只会偏爱和无条件答应小舟的要求。
晏山还在沉默，气氛压抑，此时此刻，叶卉无比埋怨这样衡量利弊，对冒牌货心软的丈夫。
沈舟偏过脸，鸦黑的睫不停颤动，似乎有几分动容。
“小舟，妈妈只有你和漪漪。”
叶卉拖住沈舟的手臂，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儿子，语气中都带上了祈求。
“留下来好不好？”
“不想在这里的话，妈妈带着你们回叶家好不好？只带你和漪漪。”
……
妈妈很爱清圆和小舟。
妈妈:娘们要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