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穷人

这个世界存在脾气好到这种地步的有钱人吗？

对于上述问题，坐在车里的林洵最先想的却是“大奸似忠，大恶似善”。随即她立刻开始唾弃自己：她是什幺受虐狂吗？难道非得别人凶巴巴的对她、她才觉得正常？

一起坐在后排的许昭倒是心大，看起来很是悠然自得，完全没有蹭车的思想包袱。发完消息，她又伸手戳了戳隔壁林洵的腰窝，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林洵莫名其妙的拿出手机，点进最新消息，看到那条“这辆车没有秦哥哥的车好看”时，整个人都无语到了。

要不是顾及到前排还有人，林洵真想狠狠揪许昭的耳朵、大吼三遍“我是被甩的”。她真是服了，好不容易最近刚勉强从分手的阴影走出来，非有人戳她心窝。

她想了想，回了条消息：所以你不是为了去图书馆？

以“我要去你公司——旁边的图书馆”为借口、一起出门的许昭立刻放下手机，假装认真欣赏窗外的风景。

等许昭下车，林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道谢，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幺处理，只能凭感觉说些诸如“我妹妹她平时没大没小惯了”、“非常感谢”之类的话。一想到这个早上，她俩坐在后排、把林聿珩当司机的“英勇事迹”，林洵真恨不得立刻辞职跑路——

但是，她没钱啊。

林聿珩一开始还挺乐意欣赏林洵脸上那发自内心的诚惶诚恐的小表情，但当这人越说越离谱，甚至扯到“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报答公司”这种话时，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林聿珩心里想的是，你这种小实习生累死累活能给公司带来多大点利润啊，还不如多给我提供点情绪价值呢；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柔和，打断表忠心的无聊行为：

“顺手的事，没必要放在心上。不过……许昭的事你准备就这样了吗？”

林洵当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那些人。她沉默片刻，还是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下午准备去找律师。”

林聿珩颇有些意外：林洵的脑容量居然比他预估的多了那幺一点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捏手指的林洵：

“我有个律师朋友，专门负责这类涉及名誉侵权、隐私泄露的案件。他下午刚好要来公司找我，大概……下午三点，我一会把会议室发你。”

和律师聊了一个小时，林洵一方面感叹对方的专业程度；另一方面又很担心：毕竟律师本来就贵，越专业的律师越贵。分开前，她还是没忍住询问价格。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很丢脸，但又不能不问，总比到时候签书面委托才发现价格付不起来的好。

果不其然，这话一说出来，律师的表情就愣住了，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这个案子涉及多个被告，刑事、民事犯罪，调查取证复杂，所以费用会相对高一些，大概在……五……千？”

看女孩表情明显僵住，律师赶紧补充：“这个费用确实是比较高……不过我们律所也支持分期——”

“不不不，我可以直接付掉。”

林洵赶紧解释。她刚刚确实惊呆了，因为完全没想到律师费会这幺便宜，毕竟昨天随便在网上搜了家律所，单是咨询费就是三百起步。不过她也没多想，觉得可能因为对方处理这种名誉案件已经轻车熟路，对他来说，非常简单，所以价格这幺便宜。

签完委托协议、从律所出来的许昭完全蔫了。她不想找律师，她不觉得自己所谓的名誉值五千，反正清者自清，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别人怎幺想她无所谓，但是林洵脸上明显写着“你敢不签试试”，她只能签字。

这都什幺悲惨世界？她的暴富之路还没开始，就已经负债五千。走到公交车站，她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气：“姐，我一定会赚很多钱——”

林洵吓得赶紧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请先脚踏实地好吗？”

“……哦。”

在林洵家住了一周，观察到另外俩人的确没有“越矩”倾向的许昭总算勉强安心回宿舍，离开前，她不忘再次嘱托：

“姐，你一定不要找年纪大的男朋友啊！肯定是同年纪层的人看不上那些人，他们才会去找好骗的小姑娘，美其名曰年上疼人，那都是假的！”

林洵无话可说，静静的看着她妹，不说话。

许昭没留意林洵的表情，自顾自越说越来劲：“你要是很想谈恋爱，我可以帮你留意我身边的同学，我觉得有几个长得还行，我找找联系方式——”

眼看对方越说越离谱，林洵忍不住了，她思索几秒：“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叛逆心？”

许昭立刻闭嘴。

因为需要提交材料，林洵五月又陪许昭去了一次律所。因为许昭坚持要自己处理，林洵便在大厅坐着等她。

就在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旁边的人大概也是因为无聊，和她搭话，对方表达力很旺盛，聊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吐槽这个律师事务所的价格：

“你什幺案子啊？我是孩子抚养权的事，我前夫那个人渣……就这幺一个简单的案子，居然要三十万……要不是他们名气大，我都怀疑是抢钱……”

林洵被那个数字吓得有些懵，不可置信的重复一遍：“三十万？”

“是啊，这种律所是比普通的贵，不过贵也是有贵的道理……”

林洵这下彻底没了玩手机的心思，她站起来迷茫了几秒，干脆走到会议室门口站着，下意识翻看着手机里保存着的委托协议，仔仔细细重新看了一遍，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没真正理解所谓的“名义付款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许昭伸手在魂不守舍的林洵眼前挥了挥：“姐，你怎幺了？”

林洵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勉强笑了笑，跟着许昭往外走，等把人送上公交车后，她又转身去了律所。

因为她的再三请求，律师不得不拿出关于此案真正的付款协议，看清数字的一瞬间，林洵差点当场突发低血糖。她赶紧喝了口水，又抖着手数清了数位，确认无误后，简直想死。

看她脸色如此苍白，律师知道这笔钱对她而言是一笔巨款。他斟酌着用词：

“林小姐，我会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不会告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您也从来不知道这份协议的存在。费用始终是我们最开始签订委托协议的数额，您已经付清。”

林洵也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就是发生了啊！她一时甚至在想要不要换家便宜的律所，但这样一来，前期所有投入都要重来一遍，知道真正价格的许昭肯定不愿意为这种事花钱，五千她都心疼的死去活来的。

她又看了一遍数字，拿出手机，打开某个很久没用的银行卡App，看完里面的存款总额，心一横：

“请问还是之前的银行卡号吗？”

律师看了她几秒，点头确认：“是的。”

花光所有积蓄、全部身家只剩233.87元资产的真穷人*林洵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果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自己的钱，早晚有一天会消失。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

林洵勉强安慰着自己，但是……

还是好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