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池最从秘书部得到会议的相关项目情况，提前打印出所有材料，再到会议室确认仪器正常使用。
准备无误，会议准时开启。
池最是助理，不需要真正参与，会议记录是秘书部在做，她的主要职责就是在旁边听着。
本来她还觉得，到薄氏这两天，虽然人人都说薄望津爱骂人，可他除了语气生硬点，对她的态度还算友善，不像他们说得那幺可怕，这次就见识到他的真面目。
研发部的PPT刚打开到第三页，薄望津发出一声冷笑。
讲解的人停住，胆战心惊地问他：“有什幺问题吗？”
他却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往下说。
可他都那个反应，只会让人对后面的内容越来越不自信。
无形的压力在会议室逐渐凝结。
后面说的每句话，讲解人都要经过再三斟酌，生怕听见第二声冷笑。
这感觉就像知道自己要死，却不知道什幺时候会死。
或者说，明知这条路的尽头可能是死亡，却不知道路究竟有多长。
好好的汇报，变得像上刑场。
讲解人努力调整心态，还算流利地把PPT说完，全场静默，等待薄望津的指示。
他沉默了十几秒，似乎在思考，用怎样的措辞才显得不那幺刻薄。
“这就是你们思考了一周的东西？”
每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他们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不仅不会是肯定，还会是枪林弹雨。
“我两岁的外甥女如果会上网，靠复制粘贴，都能做到这个水平。”他讥讽道。
不仅说这份PPT很没水准，还点名他们毫不用心，只会拿现有的东西东拼西凑。
有人不怕死地小声解释：“这是我们认真研讨出来的。”
“所以……在座诸位，年薪加在一起过百万的精英团队，经过一周的认真研讨，得出一个只用动动手指，在互联网上花三秒钟就可以得到的答案？”薄望津扫视一遍全场，最后锁定他，“那我宁愿你们在敷衍。”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薄望津轻吸一口气。
批评完，工作还是要继续。
“升级后的产品功能有多丰富，那是客户关心的事情，不是我主要关心的。我在这个PPT里只看到空泛的理论，并不存在很强的理由足以支撑产品升级的必要性和迫切性。”他说，“当然，你们列出了升级后的可能收益……但是机会成本呢？同样的投入，不用于升级，而是开发一个全新的产品，收益会不会更好？产品升级后，旧版本如何处理？新版本势必会造成一部分旧版本用户的抵制，这部分的成本如何考虑？我光是在看PPT的十五分钟里就想到这幺多问题，而你们的一周时间，究竟做了什幺？在办公室进行光合作用？”
池最虽然没参与到项目，但是听完PPT，再听薄望津这幺说，也觉得好像这群人忙碌一周，刚才滔滔不绝这幺久，其实什幺工作都没做。
他们更是面如死灰。
还是部长更有经验，虽然她的表情同样不好受，却比他们都先缓和过来。
“抱歉Waylon，我们考虑得不够全面。我们把你说的问题都汇总好，回去重新修改，三天后给你个全新的方案。”她问，“你看怎幺样？”
薄望津瞥一眼池最。
她心领神会，打开日程表。
“周五有可能需要和合作方签合同，时间不确定。”她说。
也就是说，三天后不一定有空。
不能因为自身工作疏忽，强制让上级在周末加班，挪到下周一又太久。
部长咬牙：“后天呢？”
“后天上午有时间。”池最笑着回答。
“那就上午。”她说，“后天上午十点，我们拿着修改后的方案，再让Waylon过目。”
她对着池最说的，他们已经不敢直接面对薄望津。
池最却做不了主，还是只能瞧他。
他微微阖眸。
池最领会，传话：“可以。”
本来预计两个多小时的会议，因为核心内容出问题，提前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除了薄望津和池最，每个人出门都是一副沮丧的表情。
两天时间完成原定一周的任务，可想而知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工作强度，研发部的人恨不得把被子抱到公司。
网上那些天天磨洋工的外企到底都在哪啊，怎幺他们就这幺苦？
他们心里抱怨，又自我安慰。
唉，至少加班费给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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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了薄望津在会议室的精妙讽刺，出门时，池最对他肃然起敬。
她回想，哪怕以前乖乖不小心惹他生气，他也只会打她的屁股，绝不会用这种话来攻击她。
有了对比，她突然觉得，薄望津真的对她很宽容。
哪怕后来不辞而别，再见面，发现她过得不好，他也没有落井下石。
她甚至想给薄望津发张好人卡了。
不过，她这样想，别人可不这幺想。
薄望津在会议室骂了研发部的消息已经传到各大部门。
池最发现，怪不得他们都只怕他“骂人”，从来不怕他“发火”。
薄望津的确不发火，他只是情绪很稳定地把你贬低得无地自容。
就像有些人打架拳拳到肉，他却是一击毙命。
回到办公室，池最准备预约后天的会议室，有人敲门。
Andrew探进一个头。
“Zoe，我找Waylon汇报工作。”
池最觉得奇怪：“他就在里面。”
Andrew使劲摇头：“我这个东西有点问题，不敢直接给他，你能帮我转交一下吗？你是女孩子，他应该不会骂得太狠。”
“你怎幺不找Sarah？”池最好奇，她也是女的。
“Sarah也参与了，她一样挨骂。”
这几个小时，恐怕谁都不敢主动去触霉头。
看在他们帮过几次这幺多次的份上，池最接过那份文件：“好吧，那我帮你送一趟。”
“感激不尽。”他双手合十。
在Andrew期待的目光下，池最敲响薄望津的门。
得到应声，推门而入。
“薄总，这是Andrew的工作汇报文件。”池最递给他。
薄望津擡头：“怎幺是你送？”
“他还有别的工作，先去忙了。”池最很仗义地没有把他供出来。
这哪瞒得过薄望津，他却没有戳破，似笑非笑：“放这吧。”
池最过去，在他面前放下文件。
弯腰的时候，脖子的项链轻轻晃动。
薄望津随口道：“项链不错。”
池最微愣，这是他当初送给她的，当然很符合他的审美。
听语气，他似乎没认出来。
可能薄望津送给过她那幺多东西，不是每样都有记忆吧。
“谢谢。”池最回答。
她正准备道别，薄望津又问：“刚才开会，都听懂了？”
不知道他指的哪部分。
池最略有思考，回答：“嗯，做任何项目不仅要考虑直接受益，还要考虑潜在的收益和损失。”
说完，她自己顿住。
不知道薄望津是不是故意的，但这听起来像在说她。
不能只考虑跑路带走的35万和薄氏的工资，还要考虑到他们会重逢，被识破假身份的可能。
可现在说什幺却都为时已晚。
池最想找补，薄望津却收起目光：“嗯，出去吧。”
她松口气，像宫女一样退到门口。
手刚搭到门，又听薄望津说：“让Andrew自己进来见我。”
……
“怎幺样？”看到池最回来，Andrew问。
她只能把噩耗传递给他，同时安慰：“不过他心情挺不错，刚才还夸我。”
Andrew不信：“他还会夸人？”
池最心想，怎幺不会。
他以前经常夸她是乖宝宝，很听话，很好肏……之类的。
“反正他这幺说，我也没办法帮你了。”池最摊手。
Andrew只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去敲门。
半小时后，他终于出来。
找到池最，Andrew哭丧着脸，第一句话就是：“Zoe，你骗我。他哪里心情好！我快被骂到想要移民月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