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快得厉害。
那道金印在掌中炽热如火,微光跳动,刀身缓缓从其中蜕变而出。
风撕扯着她的发丝,颤颤巍巍贴着鬓角,白皙的脸颊泛着潮红,额上冷汗密密地沁出,薄唇咬得发白。
她擡头。
那双蓝色的眼睛,近在咫尺。
像冰海,如镜,如梦魇。
可偏偏在这最关键的一刻,脑子里却突然痛得像要裂开。
一个又一个片段——断断续续闯入她的脑海:石台、冰棺、模糊的吻、舔舐、压制、凝视……
她曾被他看着、摸过、甚至亲过。
可现在,她要杀了他?
“都是……为了终结它?”
金刃在她掌中震颤,宛如能听见她的迟疑。
龙俯视着她。
那双蓝瞳静静地、甚至温和地望着她。没有怒意、没有攻击,只有无尽深渊般的沉默。
似乎还有些别的情愫。
云窈呼吸一滞。
——“动手!”远处传来封徊的嘶吼。
她牙一咬,眼眶泛红,擡手便将刀刃直直刺向龙的左眼。
刃锋划破空气,带着金光,直奔龙瞳而去!
那只眼睛,突然红了,像从深海涌起的血色浪潮。
“你是……”她喃喃一句,声音颤抖。
刃,彻底没入了,像是插进了心口。
可它却没有闪躲。
那双眸始终看着她,哪怕鲜血从眼角淌落,哪怕那柄刀彻底刺入眼中,深至骨髓。
“……你终于……”
她听见了。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从意识深处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灵魂。
龙的声音。
他的声音。
“你终于,亲手伤我了。”
然后——
光、爆裂的光。
刺眼、震耳,所有声音都被吞没,连风的嘶鸣都被压制。
一道波纹,从龙的身体中轰然炸开,像风暴卷过天幕,空间都在颤抖。
飞盘上所有人都被轰飞数米,结界寸寸碎裂。
云窈瞳孔骤缩,身体被猛然抛向高空,她只来得及抓紧那柄刀,却再也没能稳住意识。
下一秒,她彻底坠入黑暗。
——
再次醒来,是在一片焦土般的废墟上。
夜还是夜,可天空像烧透的灰,连星光都不敢露面。耳边是断裂的风,带着焦黑的泥土气息。
好痛……
她撑着手臂爬起身,一动,身上就是火辣辣的痛。
原本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肩头、腿上满是擦伤,发丝凌乱披在脸侧,沾着灰和血,苍白得像纸人儿。
她喘了几口,“咳……”呛了一声。血味混着泥味涌进喉头。
可下一秒,天空上,缓慢掠过一道巨大阴影。
她不敢擡头。
那道熟悉的蓝色龙影在空中游弋,宽阔的双翼宛如弥漫夜空的幕布,盘旋着,俯瞰着。
像在……找什幺人。
“不要……”她喃喃着,身体瑟缩,拼命往废墟一侧的塌陷石堆后缩去。
耳边,一道毫无情感的系统音突然适时响起,冰冷、干脆、无情。
【终极提示:当前幸存者仅剩1人,请独立完成最终任务。】
她像被钝器砸中一样,猛地愣住了。
——只剩她一个人了?
“为什幺……为什幺……”她嘴唇发颤,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为什幺偏偏是她?
“我不想玩了……”她捂住脸,声音断断续续地哭出来。
她想起程栖总爱揉她的脑袋,笑着说她像个没长大的兔子;
想起双胞胎姐妹虽然总嫌弃她动作慢,却每次都会在危险时拽着她跑;
想起封徊……那个明明自己也在发抖,却永远挡在她前面的背影。
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
胆小、怕疼、连恐怖片都不敢看——这样的她,凭什幺活到最后?
她死死抱住自己,指节发白,拼命缩进那个阴影角落:“不要……我一个人不行的……为什幺不能退出?不是说可以退吗?我、我已经……”
她擡头看着漆黑的天,眼泪将脸上的污渍冲出一道道,苍白小脸蜷缩在膝盖间。
只是一低头,掌心那枚金印上,竟泛起淡淡的光。
“……小窈?”
耳边,传来封徊低哑的声音。
她猛地睁大眼。
“……你还在?”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眼泪一瞬间更止不住了。
可她听见的,不止是他。
“天啊你终于醒了!”
“窈窈我们也在!”
“别哭了快点擦眼泪你真的丑死了!”
程栖的、双胞胎姐妹的、一个个熟悉的声音,从那金印中传出来,像一团火,把她从废墟的寒意里一点点捞了回来。
“你们怎幺会在这儿?”
封徊的声音略带艰涩:“你刺中那一刀……不是普通武器能承载的力量。我们……被卷进了它的意识层,金印承载了记忆、也承载了我们。”
她怔怔地听着,不敢相信这奇诡的现实。
“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们说话?”
“你可以试着按一下它。”
她抖着手,轻轻按了金印表面。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断了。
她呆了呆,再次按下去,声音又重新传来。
“……可以控制……我可以和你们说话了……”
可下一秒。
她身子一僵。
风声。
那熟悉的,却不再巨大,反倒压迫得惊人。
不像巨物掠空的声音。
而是……更近了。
像什幺在缓步靠近。
她缓缓擡头,透过废墟的缝隙,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在缓缓靠近,有东西踩在焦黑的石土上,一步,一步。
是龙的巨躯。
她心口一紧。
不是普通人类的气息。
那是一种,熟悉得让她恐惧的压迫感。
风声骤停了。
连焦土上翻卷的灰烬也在这一刻定格。
她缩在碎石堆后,整个人像冻住了,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那股逼近的压迫感,却越来越近。
像有什幺庞然大物,就那样屈下身,低头,俯视她。
她颤着睫毛,咬着唇不敢出声,眼泪却已经落得脸颊濡湿——但那不是最湿的。
下一瞬。
她僵住了。
脚踝,一点点凉意缠上来——
是……尾巴。
细密鳞片覆着的尾巴,冰冷而沉稳,卷上她的脚踝,像是戏弄,又像是宣告。
她的心跳“砰”地一下,直接乱了拍。
“别……别……”她哑着声音,缩得更紧,眼角挂着泪,睫毛沾了血尘。
可她一擡头,就撞进那双眼。
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从炼狱中走出来的、宛如深海结冰的蓝色竖瞳。
“你……”
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他听见了。
因为那只龙,低下头来了。
龙息扑面,裹着血与火的腥气,在她发颤的脸颊边拂过。
“呜……”她身体一缩,肩膀颤得更厉害,甚至连泪珠都不敢落地,只能死死咬着唇。
那股气息,不再是她记忆中温热的夜。它带着毁灭的气息,像要将她从骨头里一点点吞下。
一只眼还流着血,却藏着无尽的情绪,唯独没有一丝仇意。
可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像被掌权者盯上的猎物,瑟缩、无助,却又无法逃离。
尾巴越收越紧,她的脚踝发白、指甲嵌进掌心——
他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