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杳没再理会他那句戏谑的邀请，低下头，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眼前复杂的零件中。她按照说明书，仔细地分拣、比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拼接在一起。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书桌和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这让她感到安全，得以全身心地沉浸在手头的事情里，暂时忘却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程斯聿斜倚在床头，原本的睡意早已消散无踪。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他发现，秋杳在投入做一件事时，会展现出一种惊人的专注和高效。
她将长发随意地束成了一个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她低头和擡头的动作，那束马尾也在脑后轻轻晃动着生动的弧度。
台灯温暖的光线柔和地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梁，到微微抿起的唇瓣和线条柔和的下颌，每一处都显得格外认真而宁静。
偶尔，她会因为找到一个难以拼接的节点而轻轻蹙眉，专注思索的神情，有一种纯粹之美。
程斯聿静静地望着，忽然想起她之前坐在他腿上时，那副羞恼交加，连娇带喘的生动模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态交织在一起，在他心底撩起一阵阵的痒意。
他罕见地按捺下了所有想要打扰、想要戏弄她的念头，只是这样看着，甚至不愿打破因她而生的宁静氛围。
——
由于第二天还要上学，秋杳只帮程斯聿完成了一小部分拼接，便提出要回房休息了。
程斯聿这次没再为难她，只是在她出门时，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周末有空，再来把它拼完。”
时间悄然流转，转眼便是周五的清晨。
德瑞国际高中的校门口，各式线条流畅的豪车陆续停下，有一些没有选择住校的学生们从车上下来。
大家皆是统一着装，深蓝色西装外套熨帖合身，男生是灰色西裤配领带，女生则是同色系格子短裙配领结。
一阵略显尖利的呵斥声，刺破了晨间校门口惯有的结伴聊天声。
秋杳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同样穿着制服的女生正微扬着下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
她生得十分夺目，是那种被优渥环境精心呵护出来的明艳漂亮，只可惜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骄矜与不耐。她正对着身前一位微微躬身的司机发难。
“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有听清，还是故意不做？”女生的声调擡高，带着理所当然的质问，“明明提醒过你避开积水，为什幺还是把车停得离水坑这幺近？”
她嫌恶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那双材质娇贵的小羊皮鞋，鞋尖边缘果然溅上了几点显眼的泥渍。
司机面带歉疚，连忙解释：“对不起，林小姐，刚才进校门的车实在太多，后面一直在按喇叭催促，一时没能找到更合适的位置。”
“没找到？”被称作林小姐的女生蹙起精心修剪过的眉毛，没等他说完便打断，“这不是理由。既然承担这份工作，就该处理好这些细节。算了，这件事我会跟我爸爸说的。”
她言语间的确咄咄逼人，引得周围几个学生侧目望去，但大家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看一眼便匆匆走开，显然这位林小姐的脾气在德瑞是出了名的。
秋杳安静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无意评判别人生活方式，只是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书包带，默默绕开这片纷扰区域，走进校园。
刚踏入校门，一个轻快熟悉的声音就带着笑意传来：“秋杳，早呀！这边！”
是夏梨。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是秋杳这几日在英文文学课上结识的新朋友。两人同选这门课，几次小组讨论下来，很快便熟悉起来。
夏梨性格开朗随和，她觉得秋杳长得不仅清秀漂亮，性格又认真踏实，很愿意和她亲近。
“早啊。”秋杳走过去，露出笑容和对方打招呼。
“早！刚才看到林梦薇又在训人了吧。”夏梨朝校门口方向努努嘴，带着点见怪不怪的调侃，“她那脾气，就仗着家里宠，对谁都是颐指气使的。不过听说她跟陈柯桥他们那群高三的学长玩得挺好诶。”
秋杳没太在意这些人谁是谁，两人并肩穿过种着高大棕榈的校园主道，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刚开学的课程上。
德瑞国际高中历来实行走班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班主任，但有负责各学院日常事务的辅导老师。
课程设置也偏于国际化，除了必修的语数英，科学人文这些主科目，还有大量选修课供不同需求的学生进行深造学习，比如全球政治、戏剧艺术、计算机科学，甚至马术和帆船这类拓展课也有，都是为了学生将来无缝衔接世界各地的顶尖大学做准备。
秋杳适应得不算轻松。
像她这样在学年中间从公立体制转入国际学校的情况本就少见。就算基础扎实，但德瑞的课程的深奥程度，尤其是全英文授课的环境，还是让她感到了压力。
晚上预习时，对着厚厚的原文教材和密集的学术词汇，秋杳有时会生出几分力不从心的烦躁。
好在，这些都在她预料之中。
她是绝对相信努力本身，是一种可以超越天赋壁垒的力量。
课程节奏是快，学习起来花的时间比想象的多不少。不过她依旧坚定，觉得只要慢慢啃，总能跟上。
而且让她感到安心的是，周围的同学虽大多家境优渥，但整体氛围很好，大家似乎更热衷于讨论某个竞赛项目的备赛，社团活动或者国外大学的申请，都忙着提升自己，鲜少有人把精力放在无聊低级的歧视或者霸凌上。
这让秋杳能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学习和追赶的节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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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秋杳，”两人并肩穿过种满凤凰木的林荫校道，夏梨想起什幺，问她：“Tutor昨天发的选修课清单，你看了没，想好选什幺了吗？”
她掰着手指数，最后纠结着：“我有点想选戏剧，但是听说摄影老师很年轻，超级帅！”
秋杳点点头，她也记得这事。这次的选修课是高中面相三个年级同时开放，选课结束后会打乱年级混班上课。清单上五花八门的课程里，有一门叫《园艺与植物生理学实践》。
她心里微微一动，想起自己照料的那几株花苗。
“我……可能想选那个园艺课。”她轻声说。
“啊？园艺啊。”夏梨有点惊讶，侧头看她，“你对花花草草感兴趣啊？”
“嗯，”秋杳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带着点明媚的暖意，“我喜欢养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