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卓蓝所料,谢予敖在离开展家后,立刻找人去调取她的产检报告。
次日傍晚,一份整理清晰的报告摘要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窗外,城市的暮色正在沉降。
他没立即去翻阅,只是将目光投向那片昏黄,静静看了片刻,才拿起那份文件。
目光逐一扫过关键信息:末次月经时间、根据早期B超核算的孕周、当前孕周、推算出的受孕期范围……每一个日期,在他眼前快速掠过、排列、对比。
而那个被明确圈出的受孕时间窗口,恰好覆盖了在意大利的时间段。
指尖在推算出的受孕区间上轻轻一点,停住。
仿佛按下了某个确认键。
概率,已经从“可能”,上升到一个难以忽视的高度。
谢予敖放下报告,缓缓向后靠进椅背。
他脸上依旧没有什幺过于外露的情绪,而那双总是过分冷静的眼眸,此刻一点点变得明亮。
有什幺东西在逐渐沉淀、凝结,汇成一片与窗外黄昏同样明耀的光。
另一边,得知真相的展朔,正在经历人生中最混乱的破防。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哪怕告诉他宝宝是施柏融的,都不至于让他这幺难受。
从老宅回来,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本来眼睛就没好全,还不管不顾在游戏里厮杀了两个通宵,这幺折腾下去真成瞎子了也说不定。
卓蓝不懂他在矫情个什幺劲,也懒得去管,任由他去。
等到第三天书房门才打开,人走出来,头发乱七八糟,眼底布满红血丝,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烟酒味,活脱脱一个戒断中的瘾君子。
卓蓝当时在客厅看电视,被他从后面猛地一抱。
她捂着心口回头,就听他哑着嗓子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这辈子这幺折磨我?”
折磨他啥啦?
卓蓝被他身上的气味熏得皱眉,有些嫌弃地撇开头:“你能先去洗个澡吗?我现在鼻子很敏感。”
“我劝你现在别惹我,最好哄哄我。”
卓蓝就抿上唇,不说话了。
沉默两三秒,展朔忽然自顾自开始分析:“你说你跟他只睡过两次。是因为谢予敖技术不行吧,尺寸肯定也很差劲,所以才甩了他对不对?”
卓蓝一阵无语,“……你非要在这种事上找优越感吗?”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她才不要回答这种幼稚又羞耻的问题,掰一瓣橘子强行塞他嘴里,转移话题:“快吃饭了,你先去洗个澡呗。”
展朔嚼都不嚼直接咽,喉咙滚动两下,紧接着把话题扯回去:“谢予敖找过你没?”
“没。”
“他如果找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他盯着她眼睛,严肃强调:“不准单独和他见面。”
“知道了知道了。”卓蓝敷衍地应,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对话。
开学半个月,卓蓝思前想后,还是递交了休学申请。
肚子藏不住了,负担也越来越重,她身体实在吃不消,坐课堂上也无法集中精力,不如在家安心待产。
那天去学校办理完手续,她让司机开车去新房子那边。
琪琪和卓熠已经搬进去住了。
俩小孩把自己照顾得挺好,买了绿萝放在各处,冰箱里填满了食物,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
“姐你回来啦!”
琪琪从沙发上蹦起来,扑过来抱住她胳膊,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姐,你有没有给我买礼物呀?”
“啊?”卓蓝故意拉长语调,一脸茫然,“什幺礼物?”
琪琪嘴巴立马噘得老高,委屈巴巴地:“呜呜…今天我生日也!你竟然忘了,我好伤心、好难过…”
卓熠端着刚煮好的长寿面从厨房出来,笑着看她俩,“姐怎幺可能忘了,故意逗你呢。”
“当然买咯。”卓蓝这才绷不住笑起来,捏了捏妹妹脸蛋,“先吃饭,吃完饭给你。”
恰时,门铃响。
穿黄色马甲的外卖员站在大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用保温袋装好的方形盒子,上面印着某家甜品店的Logo。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车道上,林荫树遮盖的区域,还停着一辆颜色鲜艳的超跑。
驾驶位有人,但因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
外卖员被那台豪车吸引了注意力,用余光偷偷瞥了好几眼,面前的铁闸门忽然咔哒一响,从里打开了。
“谢谢。”
卓熠道了声谢,从外卖员手里接过保温袋。交接的瞬间,他的目光也被那辆车牵引过去。
视线驻留两秒。
卓熠不甚在意地收回,关上铁闸门,拎着袋子进屋。
门外,外卖员骑着电动车离开,而那辆跑车依然静静地停在原地。
谢予敖手肘搭在窗沿,撑着额,指头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一下下地轻敲。
他在思考,那男孩有没有注意到他。
还是说,应该更高调一点?
手指敲击方向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擡眸,目光穿透深色车窗,再次锁定那扇已经关闭的铁门。








